毒保姆事件再现:老人被照顾两晚后去世

女姐在讲述自己老伴几年前在保姆的“照料”下去世的经历，神色悲伤。

关注本报“毒保姆系列报道”后报料 爆出另一保姆陈某或涉嫌谋杀老人

新闻追踪

连日来，45岁韶关籍女保姆何天带涉嫌以下毒、勒脖杀害南沙七旬雇主老太一案震惊全城。昨日，广州番禺市桥蔡边一村的蔡女士致电记者哭诉：“4年前，我们家老人也遭到这保姆下毒害死，一直到她其他案被揭发，警察找我们录口供，家属才在震惊中知道真相。而且她在我们村还有犯案。”蔡女士描述的保姆年 纪、处事方式、作案手段等均与何天带相符，但是作案时间与何天带供述的10单案不符，难道是何天带另犯他案？还是另有一名毒保姆呢？

记者在番禺蔡边村、樟边村等受害家属处多番走访调查，发现蔡女士口中的毒保姆，并非何天带，而是另外一个毒保姆陈某（女，48岁，广东英德人），陈某其中一单案就曾被番禺警方于2月3日通报过，陈某所涉很可能不止一单案。

找中介相保姆：

一开口就提老人身故也要支付全月工钱

尽管时隔数年，聘请保姆的那一幕场景仍深深地烙在蔡女士的心上。“90岁的奶奶一向身体挺好，住在三楼，不小心摔了一跤骨折了，所以我们才请了保姆。” 蔡女士说，2011年国庆假期，原先的保姆因为老家有急事要处理就请了假。“家里人手紧，我就去家政公司再找个保姆当替工。”2011年10月2日，蔡女 士前往市桥西丽路上一家名为“家辉”（音）的家政公司。“家里之前的保姆都是通过这家公司请的，习惯性地就去了。”蔡女士记得，在场的数位中年妇女中，她 发现有一位 “长得挺壮，看上去挺有力气”。 想到平时伺候不良于行的老人家是件力气活，蔡女士一眼就相中了她。“当时签了约，也看了身份证，但急着用人 也没仔细看上面的信息。”

然而，与其接触后，保姆的第一句话就将令蔡女士懵了。“她当时劈头就来一句，‘我就算做两天，如果老人死了， 你也要给我一个月的工钱，”蔡女士说，自己当时感到很奇怪，因为请过那么多保姆，这是第一个对她说这种话的人。为此，蔡女士还特地向该保姆解释——不用担 心这些，附近的驻点医生近期已给老人家检查过身体，奶奶只是不能站立，身体其他方面都很好。

实在按捺不住心头的怪异感，蔡女士向家政公 司的工作人员说了保姆的古怪之处。“可对方说，反正她（指保姆）做事没什么，就是经常‘捡死鸡’的。”蔡女士称，她以为这位保姆以前常去医院照顾临终老 人，心想自家也就请她一个星期，“等原先的保姆回来，就不要她了。”于是，蔡女士就签下了这个保姆，并谈妥一个月的工钱为2600元。当天下午5时，她便 带着新保姆回到位于蔡边村的家中。

噩耗来得太快：

保姆只住了两晚老人便去世

蔡女士的家人多在东环 街做生意，家中小楼的一楼铺头租给别人，蔡女士的父母住在二楼，三楼的一间房住着奶奶和保姆，另一间是弟弟的房间，蔡女士自己则住四楼。“保姆的职责就是 看护好奶奶，家务及煮饭一概不用她做。”蔡女士说，这样的分工也是为了让保姆能专心做好分内工作。

谁知这位保姆进入蔡女士家仅仅过了两 个晚上便出了事。蔡女士记得，2011年10月4日早晨，保姆跑到4楼她的房间外拍门称，“早上起床给奶奶换纸尿片时还和老人家说过话，可去二楼拿早饭上 来，不到半小时，她就不行了。”蔡女士心里一惊，拔腿就往三楼奶奶房间跑，同时给外出买菜的父母打电话让他们赶紧回家。

“当时奶奶身上 还是温的。”蔡女士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她说，弟弟奔上前想给奶奶做胸部按压，先自行抢救。可站在一旁的保姆出声劝阻，“不要按压，不然呕吐物堵塞气 管会更麻烦”。“当时我们急傻了，竟觉得这话有道理，事后想想，奶奶早饭都没吃，隔了一夜能吐什么出来。”蔡女士随后贴近奶奶，她将自己的头发放到了奶奶 的鼻孔前，头发纹丝不动。紧接着，她又摸了摸奶奶的脉搏，“没有跳动，已经走了。”鉴于此，家人也就没再拨打120。

毫无心理准备的一家人顿时乱作一团。“按当地风俗，要趁着老人家尚有余温，将其安置在一楼‘接地气’。”蔡女士说，事发时一楼还处于出租状态，家人急匆匆跟铺头老板说明情况，麻烦他赶紧搬离，又火速请来“土木工”帮忙将奶奶背到一楼，为其准备后事。

疑点重重：

苦于无铁证未报警

事发突然，有没有引起老人家属的怀疑？“有！”蔡女士回答得很肯定。细心的她当场发现奶奶在还有体温时，双手的指头已经发黑。“之前没有遇见过这类事， 所以我无从判断，所以就问了前来干活的‘土木工’，想着他们见多识广总会知道得比我多。”蔡女士说，“土木工”听完她的疑问后表示这种情况挺正常，“死了 都是这样的。”所以，家人将奶奶去世的消息告知村里。因是老人在家中去世，又是高龄，死因写的是自然死亡。10月5日，是奶奶火化的日子。蔡女士一家也在 这天结清了保姆的工钱，付给她一个月的薪水2600元。

忙完奶奶的后事，蔡女士一家人才有空静下心来交谈。“大家越想越觉得奶奶的死有 疑点，甚至有家人质疑会不会是保姆害了奶奶。”蔡女士说，之前也遇见过手脚不干净的保姆，因此奶奶的房间里没有值钱财物，其他房间平时都上了锁。奶奶过世 后，家人清点后也未发现丢东西。与众不同的是，此前几位住家保姆随身携带的行李都不少，可最后这位保姆前来时只提了两个装衣服的塑料袋及一个装着衣架的塑 料桶。因为拿不出实质证据，一家人再三考虑还是没有报警，但种种疑团一直萦绕在家人心头。

今年3月事情迎来了转机。“同村一户人家跑来 跟我们说，警方找他们做笔录了，他家的老人在保姆到家后没几天就去世了，那保姆也在我家做过。”蔡女士记得，没过几天，她便被警方通知去属地派出所做笔 录。“警方问我们是不是2011年在‘家辉’请了保姆，以及请人的经过及老人去世的情况，并说抓了个保姆，关在沙湾看守所。”

至此，蔡女士心头的疑团才解开。3月16日，她在朋友圈留下了这样一段话：“今天终于到东环派出所录口供，奶奶你安息吧！毒死你的凶手已被警察捉住。各位请保姆真的要小心，如果可以，还是自己照顾老人！”

看完报道忍不住报料：

还有另一个毒保姆

昨日下午，蔡女士拨通了本报报料热线的电话。“太可怕了！我们家发生这事是在2011年，同村还有类似的一单，到何天带被抓期间，会不会远远不止这些受 害者？”她坦言，看了本报蛇蝎保姆系列报道后，联想到自家遭遇，便以毒保姆何天带的受害者家属身份前来报料。当记者进行核实时，蔡女士仔细回想说，“当时 那个保姆好肥，现在瘦了，认不清。但对比年龄、作案手法，应该是她（指何天带）。不会还有另一个这么恶毒的保姆吧？”事实证明，当初在蔡家照顾老人的最后 一个保姆与何天带并非同一人。

记者实地探访：

毒保姆陈某

是怎样被揭发的

今年2月3日，广州警方通报破获1宗保姆杀人案。经警方初步查明，犯罪嫌疑人陈某（女，48岁，广东英德人）以照顾老人为名，为谋财而故意杀害其照顾的老人，还故意制造老人自然死亡的假象，企图逃避公安机关的侦查打击。根据蔡女士提供的线索，再对比这则警方通报，昨日傍晚，记者前往番禺蔡边村及其周边对其中的关联进行核实。

“蔡叔也是出院后回家请了保姆，没几天就走了。”记者前往蔡边村走访时，不少村民向记者反映了另一条线索。昨晚7时许，记者辗转找到了村民口中那位蔡叔的遗孀女姐。

据女姐回忆，2011年，年过七旬的蔡叔在中风后回到家中，自己为了照顾丈夫双手都冻到干裂，于是萌生了请个保姆来照顾他的想法。2011年12月11日，她先后找了两个男保姆到家，不过，这两名保姆看到蔡叔的情况后，一个称“他没有那么快去世”拒绝了女姐，另一个则将月薪加价到3000元，被女姐拒绝。

当日下午，女姐去到西丽路的一家家×家政中心，希望再找一个保姆。家政中心的人就喊了一个叫阿婷（音）保姆过来。“该保姆年近50岁，讲的是白话。”女姐记得，当时，该保姆还特意跟女姐说：“如果没够一个月，也要收一个月的钱。”女姐也答应了她的要求。

保姆阿婷回到家中已经是下午3时多。女姐当天跟她吃过晚饭后，还特意给了她50元，让她第二天买早餐给丈夫吃，然后就叫她回去离所住地不远的旧屋照顾丈夫。

翌日上午，刚好有村里的早茶会，女姐7时许出门去喝茶。到了上午9时许，蔡叔的弟弟突然打电话给她，叫她赶紧去找儿子回来，蔡叔已经不行了。“我当时以为是天气冷，我爸爸的身体顶不顺，也只是小小的怀疑了一下，没有细究。”蔡叔儿子蔡先生称，出院时医生以及前面两个保姆过来看的情况，都说父亲没那么容易过世。“如果是那么不健康，我也不会找保姆了。”女姐说。

在蔡叔死后当日，这个保姆多次要求要离开，但是蔡家人还是要她过完守夜，出完殡后再走。“临走前，她还问我们拿帛金，我又给了她50元。”女姐说。

亲戚守夜发现蹊跷

另一当事家属报警

发现这个保姆是毒保姆，已经是三年多之后的事了。2015年1月初，在番禺樟边村的一名冯姓老人离世。女姐恰好有一名亲戚去守夜，竟然在现场看到了原在蔡叔家工作的保姆阿婷。跟死者儿子冯先生搭话后，亲戚发现这名保姆照顾了死者也只有短短一天，于是便跟冯先生说了女姐家的情况。

冯先生昨日向记者表示，当时听完便觉得可疑，赶紧报警和找来了法医，最终将这名叫陈宇婷（音）的保姆捉了。对于当时的细节，冯先生并不愿多讲，但他表示在自己父亲之前，该保姆可能已经毒害了多人。

据女姐透露，自家那位亲戚发现蹊跷后，从冯先生家拍了当事保姆的照片，让她辨认，她这才知道丈夫多半也是惨遭保姆阿婷的毒手。同样也在今年初，警方也前往她家里拿出嫌疑人阿婷的照片让她指认，并录了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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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命保姆”是对世道人心的拷问

何老太的儿媳梁女士通过一家保姆介绍所，请了个阿姨何天带到广州南沙区照顾70岁的何老太，请工时何天带表示，“如果做了几天老人就死了，也要支付一个月的工资。”梁女士没有想到，这样一句话竟然暗藏杀机。上岗不到三天，何天带在凌晨4点给老太喂了勾兑有安眠药和敌敌畏的肉汤，并注射毒肉汤，见老太还没咽气，又用绳子勒脖，天亮后通知家属老人过世。23日上午，何天带因涉嫌故意杀人罪在广州市中院受审。更加令人震惊的是，何天带供述从2013年6月到2014年12月做保姆期间，用相同手法杀害了10位老人。

这个故事如果搬上银幕，其惊悚程度不亚于任何一部恐怖片。然而这不是电影院里的尖叫，而是活生生的现实图景。

一个保姆为何如此冷血、残忍?乍一看是为了钱，老人死了，干三天的活就能拿到一个月的工资，新闻标题也是“保姆贪图月薪毒杀老人”。但保姆照顾老人的月薪只有2600元，如这年头，再穷的人也不至于为了区区2000多元就处心积虑地谋杀一个和自己无冤无仇的人，更不至于为此连续作案。

庭审中，法官问她为什么去别人家做保姆，却随身携带大量安眠药、敌敌畏、针头。她反问法官：“你说是为什么?我早就这样了，对我有用的，我就放在行李里面。”这话细思恐极。她不像是职业保姆，更像职业杀手。基本可以断定，这是个变态杀人狂。

有人从这则恐怖至极的新闻中看到了保姆素质问题，认为应该加强家政行业监管，抬高保姆准入门槛。部分保姆素质不高当然是一个问题，但变态杀人狂属于极个别，讨论其素质意义不大，更值得追问的是，“夺命保姆”为何连连得手?

老人已逝，按理说不应该再往她的亲人伤口上撒盐。但不能不说，家属的疏忽大意，尤其是对老人的关心程度不够，是“夺命保姆”成功实施谋杀的一大诱因。

新闻中透露出来的一个细节是，保姆之所以被公安盯上，不是因为家属怀疑保姆杀人，而是因工资问题起争执，加之家属怀疑保姆偷了老人财物，因此报警。警察来了之后，双方争执过程中，家属随口一句“老人家都不知道是不是保姆杀死的”，结果保姆被带走调查。换言之，发现老人死亡后，家属最关心的不是老人死亡原因，而是钱财，甚至连老人脖子上明显的勒痕都没注意到。

其他九起保姆夺命案，假如其中有一起案发后家属怀疑到保姆杀人，后面接二连三的惨剧也就不会发生。然而家属只忙于料理后事，丝毫没想到要去追问老人的死因。是不是存在这样的心理：老人去世了对儿女是一种“解脱”，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在一个“百善孝为先”的国度，作此“诛心”揣测似乎不应该，但别忘了中国还有句老话，叫“久病床前无孝子”。需要保姆照料的老人，多因疾病缠身而失去生活自理能力，而年轻人由于生活压力大等种种现实原因无暇悉心照料，但即便如此，也不是花钱请个保姆就可以撒手不管的。

新闻中没有透露何老太是否和子女住在一起，应该是没有，否则保姆不会轻易得手。同在一个城市，却让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独居，至少说明做儿女的对老人缺少关爱。此外，假如老人可以被送进社会福利机构，得到专业化的护理，惨剧也应可避免，而现实却是，据全国老龄办统计，“4亿家庭中，三分之一受到照料失能老人的困扰”，与此同时，“我国机构养老床位缺口达540万张”。

“夺命保姆”是对世道人心的拷问，它指向个人的道德良心，也指向整个社会的保障体系。当有一天，我们老得不能动了的时候，但愿不会将身家性命完全系于一个不知是否为变态杀人狂的保姆。

( 责任编辑: 刘长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