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降生到这个世界,完全是一个错误。与我同样背负这个错误宿命的,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22年前的一个中午,母亲挺着大肚子,沿一条荆棘丛生的山梁亡命奔逃,终于躲过了计生干部的追捕,来到邻省的姨妈家,生下了我和妹妹。
看着两个呱呱坠地的女儿,母亲痛哭失声。在我们出生之前,她已生了两个女儿,可她要的却是儿子!
母亲和父亲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因为超生,早已家徒四壁,根本无力抚养这么多孩子,更何况,他们心中的执念仍未消失。
最终他们决定,一个请姨妈帮忙代养,另一个送走。
可是,到底送走哪个呢?
这是一个艰难而痛苦的抉择。
母亲的目光在我们脸上逡巡,仿佛在掂量砧板上两块肉的肥瘦。最后,定格在看起来更显羸弱的我身上。
一个风高月黑的深夜,我的养父母被骤然响起的鞭炮声惊醒,开门看时,我躺在一地红红的鞭炮屑中熟睡。
他们结婚多年没有孩子,想抱养一个,母亲早已托人打听清楚了。
养父母待我亲如己出,十五岁之前,我对自己隐秘的身世一无所知。初三那年,听同学说,有一个妇女偷偷来学校看过我,还托老师送了我一包衣服和零食,然后不知所踪。有人很隐讳地告诉我:那是我的生母。
考上大学后,养父母才对我说出实情,说,适当的时候,去看看他们,就当是一门亲戚。
养父母的话,让我如遭雷击,我,竟然真的不是他们的孩子!
然而,我对他们的爱却并未因此减少半分。只是,从此,有一股恨意,深埋在我内心最深处。
我恨,为什么被送走的是我?
听说,母亲后来终于生下了一个男孩,过了几年,妹妹也回到了她身边。
我警校毕业后,进了县公安局做了一名干警。又谈了一个在检察院的工作的男朋友。
有一天,正上班时,传达室给我打电话,说有人找。
那是一个五十岁左右、面容憔悴的妇人。一见之下,我就已猜出她的身份,她的容貌,与我十分相似。
我冷冷地问:“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她扑过来,抓住我的手,眼里流出泪来,喊着我的名字,说:“我是你妈……”
我抽出手,冷笑:“开什么玩笑?我妈是谁我不认识?”
她哭得更厉害了,含糊地说着许多话,请求我的原谅。我心软了,带她去餐馆里吃饭。
她终于道明了来意。
她的宝贝——她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那个男孩,用她的话说,也就是我的弟弟,遇到了麻烦,希望我能帮忙。
弟弟从小顽劣,初中没毕业便辍学了,成年后,不务正业,天天打牌赌博。年前,因为赌二八杠,借了高炮(高利贷),被黑社会追债,如果不按时还钱,就要砍掉他一只手。
她的话没有让我产生半点同情,反而内心充满愤恨:你不是想念这个被你遗弃的女儿啊,你找我,不过是你的宝贝儿子遇到了麻烦而已!
我淡淡地说:“去报警啊!要不,我帮你报?”
她哭着说:“报过警了,警察说,这是经济纠纷,要我们去找法院。”
我不为所动,吃完饭,就打发她走了。临走时,她绝望的眼神,让我心头一阵悸动。
男朋友说听了这件事后,说:“毕竟血浓于水,能帮得上忙,就帮一把吧。”说完,叫了几个朋友,拉着我一起开车去了母亲家。
那是几间低矮而陈旧的瓦房,门口堆满了玉米秸秆。堂屋里,母亲正在给一个瘫痪的男人喂饭。
看见我们,母亲飞奔过来,双膝跪倒在地,抱住我的腿,失声痛苦。我拉她起来,她的手干瘦而粗糙,满是老茧。我心头一酸,也禁不住簌簌地流下了眼泪。
母亲告诉我,父亲得中风好几年了,吃饭穿衣都要人服侍。妹妹已远嫁四川,弟弟又不成器,家中光景十分惨淡。
我们请来了当地派出所的同事,又把那几个所谓的黑社会人员叫了过来——其实不过是几个小地痞而已。告诉他们,放高利贷是违法的,如果敲诈勒索,触犯刑律,将受到法律制裁。
几个小地痞哪里见过这等阵势?一个个赔着笑脸,连连说再也不敢。最后,双方商定,只需还本金,利息全免,事情完美解决。
处理完弟弟的麻烦事,我又拿出两千元钱,递给母亲。母亲说什么也不肯要,但我还是塞给了她。
回来的路上,男朋友握住我的手,轻轻地问:“心里还有恨吗?”
我把头靠在男朋友宽厚的肩膀上,沉默了半晌,说:“有啊!不过,我现在并不恨他们了。可是,我到底是在恨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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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 黄淑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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