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因偷窃将12岁儿子打死 教育方式就是“打”

黄粱村一处树林里，垒起了一座新坟。墓下面，躺着12岁的杰杰。

这个花季少年的生命，定格在2017年10月30日。当晚，他因为偷钱、不愿承认错误，被父亲魏中(化名)反绑在一张老式架子床的床头，多次打骂。当父亲次日早上去看时，儿子已停止了呼吸。

被吓坏的魏中草草掩埋了杰杰的尸体后出逃，一个月后被警方抓获。指认现场时，魏中痛哭得不成人形。杰杰的奶奶苟明秀(化名)说，魏中还是爱杰杰，只是太不得法了，“逮着啥子就打，从不会讲道理” 。

4月17日，记者从警方证实，魏中目前因涉嫌故意杀人已被移送检方起诉。连日来，记者在杰杰生前所在的巴中市平昌县马鞍乡黄粱村，采访他生前的家人、邻居、老师，梳理这个少年如何在“棍棒教育”中，一步步走向死亡。

死 亡

他被电热毯裹着，草草掩埋在树林里

埋葬杰杰的墓地，就是奶奶苟明秀发现尸体的地方。

2017年11月27日下午，苟明秀和二儿媳妇到村头一树林砍树枝，用于搭蔬菜架。期间，二儿媳妇发现树林靠坡的地方有一堆翻新的泥土。很明显，泥土被人精心平整覆盖过，试图保持与地面相平。苟明秀到距树林约300米远的大儿子魏中家找来一把锄头。

泥土被慢慢抛开，出现一件骑摩托车用的蓝色雨衣，苟明秀心里隐约不安，又用锄头小心翼翼拨开雨衣，紧接着露出一床被绳子捆着的电热毯，一阵腐臭味从电热毯内慢慢散发出来。苟明秀心里慌了，她赶紧拨开电热毯，里面露出一个少年的头。

几乎不用细看，63岁的苟明秀就可以确定，少年就是失踪的孙子——杰杰。她快速地挥动锄头，将覆盖着少年上半身的泥土抛开：杰杰被电热毯裹着，侧身躺在土坑里，上身穿着一件薄薄的秋衣。

傍晚时分，警车呼啸而至，一群警察封锁了现场。

苟明秀想起，魏中告诉她杰杰“失踪”的前一夜，杰杰曾遭到魏中的打骂。三天后，当她让魏中陪她去报警寻找杰杰时，魏中也失踪了。

殴 打

光着身子跪地，双手被反绑在床头

杰杰的家是一栋上世纪90年代修建的二层楼房。2017年10月30日，周一，杰杰本该前一天就去学校。但是，苟明秀当天下午从山上摘茶回家时，听村里小孩说，杰杰没去学校。她回家后，发现杰杰正待在自己家。

不久，魏中骑着摩托车赶来，一见到儿子就随手拿起衣架打起来。原来，他前一天发现杰杰没去学校后，便将杰杰关在家里，准备第二天送杰杰去学校，早上起来，却发现杰杰已经走了。

此前，魏中还听说杰杰曾偷偷溜进三弟家偷了两袋方便面。苟明秀曾就此事问过杰杰，杰杰没有反驳。当晚，杰杰被从奶奶家接回。

晚上11时许，打算休息的苟明秀被幺儿媳妇叫起来，让她一同去看看杰杰，她担心大哥将杰杰带回去又要被打。婆媳俩刚走到杰杰家院子里，便听到杰杰被打的声音，但杰杰没有哭。婆媳俩快步走到屋门口，魏中正拿着一段双折后长约1米的电线出来。苟明秀猜测，魏中可能刚刚正在用电线抽打杰杰。她没理会大儿子，带着幺儿媳妇径直进屋看杰杰。屋内，杰杰光着身子跪在地上，双手被绳子反绑在一张老式架子床床头。

“你心这么毒?”苟明秀质问。连说了几遍，大儿子才说：“你们等下走了，我就把衣服裤子给他甩过去，让他自己穿上。”

苟明秀没想到，杰杰当晚光着身子跪在屋内的情景，竟成了杰杰生前留给她的最后画面。

逃 亡

父亲承认殴打致死，已被移送起诉

第二天一早，苟明秀想起，前几天找医生给杰杰腿部伤口开的消炎药和纱布还在自己家里，她想趁杰杰去学校前把药送去，却发现杰杰家房门紧锁。她绕到屋后的窗户，杰杰前一晚被打的房间里，留着前一晚捆绑的绳子。她又去邻居家借梯子，通过二楼后墙的窗户，她发现屋里没有杰杰父子。她从梯子上下来时，听到前院卷帘门被拉开的声音。

“娃娃喃?”苟明秀绕到前院质问大儿子魏中，后者气喘吁吁坐在门口。“昨晚送你们回来，就没有看到人，又跑了。”苟明秀没有怀疑大儿子的话，此前，杰杰被打后，也经常从家里偷偷溜走。但直到晚上，杰杰仍未回家。苟明秀去杰杰以前习惯躲藏的地方，寻找无果，她一夜未眠。

第三天，苟明秀让魏中陪她一起到派出所帮忙寻找杰杰。但当她去找魏中时，发现他已经走了，而且所有人都联系不上。12月初，在广东打工的魏中被警方抓获，他很快向警方承认，儿子的死与他有关。

据巴中当地媒体报道，魏中事后向警方交代，当晚打杰杰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发现儿子衣服兜里装有约300元现金，杰杰称钱是从邻居家里偷的。

事发当晚，他送走母亲和弟媳返家后，发现儿子解开绳索不见踪影。他随后在屋旁柴房找到了儿子，将他带回屋里，抓着儿子的头朝床上撞了三下，并将儿子绑在床上，对儿子进行抽打。其间，他想让儿子承认错误，然而杰杰始终不开口。当晚，魏中将儿子留在一楼，自己独自上楼睡觉，期间曾下楼看过儿子，但是儿子没有悔意，于是又关上门上楼睡觉。第二天一早，他下楼后发现儿子毫无动静，急忙将绑在儿子身上的绳索解开。解开后，他发现儿子脸上的肌肉僵硬冰冷，也没有了呼吸。随后，魏中找出家里的废旧电热毯，包裹儿子，扛到距家不远的树林掩埋。

4月17日，成都商报客户端记者从警方证实，魏中目前因涉嫌故意杀人已被移送检方起诉。

撕裂

发现儿子犯错，他的教育方式就是“打”

12岁的杰杰是一名典型的留守儿童。8个月大时，父母便先后外出打工。之后10年里，杰杰一直跟随爷爷奶奶在黄粱村长大。而因为常被杰杰爸爸打，他的妈妈很早就从家里出走了。

苟明秀育有5个孩子，杰杰的父亲魏中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苟明秀说，因为一直不在身边，这对父子间“没什么感情，(打电话也)说不了几句话，无非就是叫他在家里好好读书，听婆婆爷爷的话”。

2016年6月，魏中回到老家。这是杰杰记忆中第一次见到父亲。之后一年半，魏中再未外出打工，平时留在家里干农活、做贩牛生意。有时候，杰杰去读书或放学，他也会骑着摩托车接送，也会给杰杰买新衣服鞋子，尽管次数不多。

父亲刚回来那段时间，杰杰一度很高兴。但很快，这位父亲发现杰杰有些很不好的习惯，一是偷窃，偷零食、偷钱;二是“懒”;三是“学习不专心”。

苟明秀说，魏中文化不高，管理教育孩子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就是“打”。杰杰也是倔脾气，打了之后就从家里跑出来，这让父子间的关系变得异常紧张。慢慢地，“打娃娃成了家常便饭，逮着啥子就用啥子打”。

反思

“他还是爱杰杰的，只是太不得法”

事实上，在老师和村民印象中，杰杰并非极端的“坏孩子”。

记者走访杰杰生前就读的马鞍小学，班主任老师李吉新回忆，杰杰在学校表现还可以，英语成绩不错，总体成绩在班上属于中等，能和其他孩子打成一片，见到老师会很礼貌地用普通话喊“老师好”。

目前已到另外一所学校上课的李晓霞说，杰杰刚转到乡上小学读书时，有时会不完成作业，为了调动杰杰的积极性，她还特地让杰杰当语文小组长。有一次，她让学生以“难忘的一个人或一件事”为主题写作文时，杰杰曾告诉她，自己不会写爸爸，因为爸爸经常打他。

其实，在杰杰出事前，李吉新和李晓霞还专门找到杰杰父亲沟通。李晓霞依稀记得这次谈话，杰杰父亲指责杰杰在家懒、调皮、做作业不认真，还听人说过杰杰偷东西，他也曾试图找杰杰谈心缓解父子之间的陌生感，但杰杰似乎并不愿意跟他聊。

李吉新告诉记者，整个交流过程中，魏中也点头答应，会改变教育方式，但几个月后，他便听说杰杰出事的消息，令人震惊。

对于杰杰的偷盗行为，奶奶苟明秀称自己并不清楚。不过，李晓霞透露，去年，曾有学生跟她反映，杰杰曾偷其他学生的零食，她为此还找过杰杰谈话。一位在村里开小卖部的老人也回忆，杰杰出事前不久，杰杰到店里买零食之后，小卖部抽屉里300元左右用夹子夹好的零钱不见了，他怀疑是杰杰，“但没有证据，不好说”。

苟明秀说，大儿子还是爱杰杰的，只是太不得法了。魏中2016年回老家时，还给杰杰带回一件棉袄。“应该是提前买好的，也不知道杰杰有多高，(衣服)有些大，过年的时候穿了一次，衣服把屁股都包到的。”苟明秀说，即便如此，杰杰仍很高兴。“我不相信他不心痛，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儿子”。

专家

扭转“棍棒教育” 建议在农村地区对家长开展培训

魏中目前因涉嫌故意杀人已被移送检方起诉，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而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背后，值得无数人深思的，是野蛮粗暴的“棍棒教育”。

四川警察学院心理学副教授陈华说，作为孩子家长，可能面临生活压力情绪容易爆发，但家长该如何应对压力，在压力状态下如何调试自己的情绪，这是需要注意的。她建议，不管是教育机构还是一些其他社会机构，可以针对这部分家长人群开展讲座培训，做一些辅导。如果条件允许，这类讲座更应该在农村地区推广，对农村家长进行普及性教育，这样才能扭转单纯的棍棒教育方式，让家长用正确的方法去教育孩子。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新教育基金会理事熊丙奇表示，杰杰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留守孩子，父子之间交流很少，缺乏亲情，但当杰杰父亲回来之后，急于想改变杰杰身上的坏毛病，便采取“打”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他没有意识到，打孩子本就是一种违法行为，而在周围人看来，打骂孩子是对方的家事，不会过多关注或选择报警。

对于孩子身上的不良习惯，很多父母会带有一种“孩子不打不成器”的错误观念，其实，孩子身上的不良习惯并非一夜之间养成的，即使要改变，也需要时间。作为家长，在发现孩子身上的坏习惯后，要有耐心去慢慢引导孩子，想办法与孩子交流沟通，而不应采取简单暴力的方式去对待，这往往还会适得其反。请看以下佰佰安全网为您带来的安全科普知识，希望对您的生活有所帮助。

( 责任编辑: 吴梦莉 )